伊人网首页 时尚聚合 网站地图

伊人网 > 明星 > 榜样人物 > 正文

王石 房地产教父的人生修炼

时间:2017-02-17来源:未知
分享到:

编辑/ 鲍芳撰文/ 郭凌鹤摄影/ 张弘凯化妆/ 洪浩( 苏芒)、李诺(王石)助理/ 张金晶、张爱琳场地提供/ 北京万科大都会会所 灯光/ 中纺影棚

 

他是中国房地产教父,一手创立了地产第一品牌万科;他足迹踏遍南北两极和世界七大最高峰,登上了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,但他却在别人选择退休的年纪,再次出发,毅然只身一人远赴哈佛求学问道。他的人生就是在这样一次次与自己较量,自我超越中,成就传奇。今年年初我们开设了“成功者的一堂课”栏目,由本刊主编苏芒与当今各领域中最成功的人士分享她们成功的经验。在最后12 月的杂志中,我们首次邀请男性企业家代表——王石,以男人的角度和胸怀,第一次为芭莎的女性读者开启新的一课:在这次访谈中,除了经营理念,王石和苏芒与读者畅谈关于人生的修炼,关于学习与生命的联系。

 

夏末初秋的一个周末,北京天色阴沉,朝阳公园侧畔的万科大都会会所却格外通透明亮。这是一个神奇的空间,从室外看,一面透视度缩放起伏的木格栅幕墙包住了不同视角的开口,整合了室内外的观望关系。走近室内,由浅往深、由低向高,空间体验随材料和光源色泽转换,逐渐变得更轻、更亮、更开阔。透过重叠的窗洞、门洞或天井,可以瞧见不同层房间内若隐若现的人和物,甚至天空,不断引发大家的好奇心继续往前探索。有一瞬间,我们感觉仿佛穿梭到了北京四合院或是苏州园林,处处曲径通幽,别有洞天。但一切的焦点,无疑聚拢在这一天的采访人物—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主席王石的身上。他刚从美国哈佛大学短暂休假回国。但这位房地产教父级人物的出现,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令人屏息静气,倒似踏着厚厚的积雪或松针而来,安静而深邃。王石穿着素朴的休闲款西装,隐隐有雅痞之气,又不动声色地透露出细节美学。他身形瘦削、矫健敏捷,全然看不出已经61 岁。假若你再仔细观察,会发现他眉眼之间还透着一股闪亮的天真。

 

这是王石哈佛求学短暂回国后第一次接受平面媒体专访。他极认真地配合着摄影师的每一条细小要求—从手臂的方向到下颌的角度,不厌其烦。面对镜头,他有一点小小的、孩童式的拘谨。但与以往访谈中主要围绕万科企业经营理念和中国房地产大势不同,这一场访谈充满浓厚的人文气息和人生况味:从伦敦塔的设计,谈到日本江户时代和浮世绘,又谈到获得建筑界“诺贝尔奖”普利兹克奖的中国建筑师王澍……王石博古通今,对每一个话题都能娓娓道来,引人入胜。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入了神,摄影师都不禁忘记了按快门,席地而坐认真听讲,甚至连会所的工作人员都停下手中的工作,悄悄走近旁听。这是一场跨越年龄和身份、超越行业和背景、无关性别,但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对话。王石把自己六十多年传奇人生凝聚的智慧,无私分享在与《时尚芭莎》主编苏芒的这场有关人生修炼的访谈中。

 

  生命是始终在学习的过程

 

王石去哈佛求学之前,有一天,发现自己的助手正在很积极地学英语,于是问她:“你学这个干什么?”助手回答:“我要跟你去波士顿啊。”放在通常的情境下,助手的回答十分合情合理——老板要出国,助手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。但王石却对她说:“你跟我去干吗?你学英语我是很鼓励的,但我到那里学习是不带司机、不带助手也不带秘书的。”年过六十的王石,在国内做企业快三十年了,早已习惯做什么事都有秘书安排,到什么地方都有司机接送,搞什么活动都有单位配合,偏偏这一次,他要抛下早已理所当然的一切,把自己一个人扔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国大学校园里,独自解决衣食住行,和跟自己女儿年龄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一起上课。在许多人眼里,他这是给自己找罪受。

 

王石对这份“受罪”甘之如饴,并幽默地打趣自己刚到哈佛时过着“半个残疾人”的生活:办第一张信用卡的时候,整整花了一个月时间、去了四次才成功办下来;出门坐地铁坐反方向、打车找错地方都是常有的事;住就在剑桥小镇的公寓,和各国的学生们混在一起;每天吃得很简单,早餐就是麦片粥、烤面包片,偶尔吃地中海火腿,中午、晚上基本在学校食堂,或者在镇上小餐馆解决,有时还会用过去在大学里煮粥的方法,把生米放在暖水瓶里灌上烧开的水,往那里一放,第二天早上倒出来再煮三分钟,就是大米粥了。一位年销售上千亿元的房地产龙头企业的董事长,一位已两次登上世界最高峰的传奇企业家,为什么选择在别人开始过退休生活的年纪,重返校园,他又得到了什么?王石说:正是学习,让生命又活了一次!

 

苏:许多年轻人工作到一定阶段,会觉得知识储备不够用,就想回炉充电。在您看来,学习到底是什么?年轻人怎样学习最有效?

王:我的学习观就是,首先不要和你的兴趣太相左,不要太功利主义;还要适当地关心社会进程,有精神追求。我现在的谈吐能得到一些认可和共鸣,更多得益于一些基础性的学习,而不是功利性、工具性的。比如在我刚去哈佛的时候,就有人建议我选商学院,但我选择研究的方向是“企业伦理和城市群落研究”,两门课程“宗教如何影响资本主义思想”和“资本主义思想史”都与宗教、思想有关。我的学习不仅是为了解决生存之道,更能解决立身之命。另外,学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。比如我,我的文学底子非常不好,学习成绩也比较差,但关心社会进程就必须关心历史,虽然古文底子很差,我还是要硬着头皮读史学著作。起初这是非常难受的,等穿过了这层障碍回头再看看,是非常值得的。

 

苏:如果有些年轻人想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充实自己的头脑,您有什么好建议?

王: 把学习培养成习惯,比如睡前读书,现在无论多晚,我不读书都睡不着觉。古人有“马上、厕上、枕上”必读书之说,这么多年来,我也遵循这个学习原则。当然, “马上”变成了火车上、飞机上。就算在洗澡时,实在没法看书,我也一定要听收音机,接受资讯。总而言之,就是要形成随时随地学习的好习惯。

金色刺绣上衣、半裙 Dolce&Gabbana

 

苏:去哈佛求学和登上珠峰相比,您觉得哪个更幸福?

王:登山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经历,跟幸福没有关系。而在哈佛求学时,那种突然克服了某种障碍的感觉,对于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幸福。

 

苏:在哈佛,您突破了哪些障碍?

王:我到哈佛的时候已经预想到这个过程会很艰难,六十岁的人要过语言关,不是容易的事情。再者,哈佛是一个人文荟萃、聪明脑瓜聚集的地方,竞争当然是非常激烈的,环境要求你必须打足精神。同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,就是我的时间有限,因为我不像二十多岁或者十几岁的学生,做访问学者的时间不长,我不能到那儿除了语言啥都没学到。

 

苏:您完全可以在美国买个房子、买个车,舒舒服服地当访问学者。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到那么不舒服的环境里?

王:人生就是一场体验接着一场体验。简单地说,中国每年有那么多留学生出国,我也想体验一下这种在国外学习生活的感觉,仅此而已,并不是想做超人。我相信,语言就是应该在环境中学习。刚到哈佛的第一个学期是非常非常苦的,上午在英文学校学习,和一群比我女儿还小的孩子在一起,混得很辛苦。每个星期一考试,考试剩一分钟的时候整个教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,连选择题都没做完,老师催我交卷的时候,我觉得我真是后进生啊。下午到哈佛听课,什么都听不懂。刚开始没有大课,我就听讲座,请了一个小留学生来帮我翻译。后来,连这个小翻译也走了,我只能一个人上课、一个人听讲座。到第二个学期,我可以跟着上大课了,每天时间都安排得很满,从来不敢应酬,只盼望着星期六,因为可以睡懒觉。那时候每天都非常疲劳,第一学期脑袋累,第二学期眼睛累,但是也忽然发现,你多年不开发的脑袋,忽然好像某一方面给打通了,这是很特别的一种感觉。与此同时我觉得突然就自由了,背个背包,到哪里去都可以搭地铁、坐公交,还可以用英文直接和人沟通。这种感觉太棒了,是生命又活了一次,完完全全是一种全新的体验。

 

苏:其实,人们都喜欢待在能发挥自己优势和长处的地方。可您不一样,从登山,到去哈佛求学,我发现您特别喜欢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势的地位,去挑战自己。这有什么好处呢?

  王:就是对自己心理的挑战。记得我有一次去参加世界基金会50 周年的讲演,用英文准备演讲稿。要知道我当时英文普通对话都不容易,讲演难度有多大啊。演讲前一个月,我都很痛苦,绝对是硬着头皮过。但是通过这件事,人家对中国人会有一个全新的认识,而且你自己会有一种战胜困难的愉悦感。我不是想出人头地,只是在全球化的参照系里为自己设定了一个坐标。

 

苏:我们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,都在迎接挑战、接受挑战,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,从而不断印证自己。人为什么要同自己较量呢?

王:与其说和自己较量是为了“成功”,倒不如说是为了“幸福”。中国人对“幸福”的定义常常停留在“喜乐”的层面,幸福似乎一定要和痛苦隔绝。而在我看来,幸福就是要和它的对立面结合起来不断地向前运动,否则它就不可能强烈,也不可能持续。一方面,幸福是需要努力的。另一方面,在这个努力的过程中,要放弃迷茫,那种豁然开朗感能让你有一种快感。

 

苏:哈佛学习一年,您一定有很多感触。在您这么多年对西方和日本的游历考察中,觉得哪些是他们的精粹,我们值得学习借鉴?又应怎样融合到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,才能被别人接受呢?

王:我还准备在哈佛再待一年,这一年我就打算写一本关于日本的书,完成我这么多年来的夙愿。我所选的视角是江户时代的视角,而基本观点就是,中国的现代化应该向日本借鉴。日本江户时代男性的扫盲率是70%,女性是20%,而我们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时候,文盲率还是80%。江户时代结束的时候是1848 年,可以说他们的扫盲率比我们早了至少八十年。所以从传统到近现代的转化、开民智、知识分子对西方科学的接受这些层面上,江户时代对我们有很多启发。江户时代的确是闭关锁国,但对两个国家来说是开放的,一个是荷兰,一个是中国。这种单独开放的形式,有点像我们改革开放初期。江户时代有一个“兰学”,简单来说就是荷兰学,它完成了知识分子对西方科学接受的准备。从现在来讲,亚洲所有国家里,日本的医学水平是最高的,几乎可以与德国持平。但是中国呢?现在中国的开放程度还不如江户时代结束的时候。扫盲我们已经完成了,但是在工商业的发展程度上远远不能企及。

 

苏:为什么您常常在采访中提到要向日本学习借鉴,您也不断在研究日本?

王:日本是个资源贫国,总有一天我们所有的资源开发殆尽,学习日本对未来很有借鉴意义。80 年代,我们还很开放地向日本学习,但90 年末以后渐渐就不行了。这有两个原因:一方面,21 世纪之后日本沉没,经济泡沫破裂,我们又发展迅速;另一方面,民族主义情绪和国际争端让整个氛围变得不正常了。我记得有一次和一位研究日本的学者见面,他的第一句话就是:我是爱国的。这让人感到很悲哀,因为有些东西应该是纯粹的,不应该被政治所左右。

王石多年来观察研究日本,这是他2003 年在日本街头用相机记录日本

 

苏:去哈佛求学,也是一种向西方文化问道的过程。在西方,看到西方人的创新,您会怎样回过头来看待中国人的创新?

王: 对现阶段的中国来说,创新的第一步,就是找到模仿对象。但是当你成为第一,创新也就成为必然选择了。比如,去年在一个以“创新”为主题的论坛上,我做过一个主题发言,叫《模仿》。我说,现阶段中国没有什么创新可言,所有成功的企业都是从模仿起家的。比如万科就是把美国最大的房地产商帕尔迪作为模仿对象。但后来我们忽然发现,西方金融海啸之后,整个西方的经济都受到了影响,企业的增长也受到了遏制,甚至是大幅度萎缩。帕尔迪从最高峰时每年卖5 万套,跌为1 万套,我们万科则从每年卖4 万套跃升到8万套、10万套。这时你就突然发现,你失去目标了,没有什么可模仿的了,一切都在变化,必须自己摸索。

苏:所以榜样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模仿,给我们一个学习标杆,但是模仿到一定程度就要丢掉榜样,是吗?

王:是的。就拿登山来说,它在西方是很普及的运动,政治家、企业家、艺术家都很喜爱。但在中国,却是一项职业运动。我一开始登山的时候,有人说我是在挑战自己,我说没有啊,我只是为了证明,西方人能做到的,中国人也能做到。每个人的参照系不同,我的参照系是国际的。记得我第一次登上珠峰是2003 年,那时候52 岁。当时央视记者李小萌采访问我:“您是登珠峰的中国人里年龄最大的,有什么感受?”我说年龄不是问题,因为外国人五六十岁登珠峰是很稀松的。日本一位叫三浦龙一郎的老先生把人类登珠峰的年龄从62 岁拓展到了71 岁,后来又提高到了77 岁。

游学美国时,王石在哥伦比亚大学进行演讲。

 

克服恐惧,要把害怕的事当作常态

 

2010年,酷爱户外极限运动的王石第二次登上世界最高峰,再次刷新由他自己创下的中国年龄最大者登顶珠峰的纪录。然而,也就是这一次登顶,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。因为有过太多次登山过程中的生死考验,王石似乎早已忘记了什么是恐惧。“雪山太美了,太壮观了,感觉就像进入爱丽斯梦游的仙境。上次登顶,没敢摘氧气罩和眼镜照相,人家说谁知道这照片上人是不是你。这次我大胆地摘了眼镜,光举20多面旗子照相就折腾了十几分钟。”就是这短短十几分钟的“大胆”举动,令王石患上了登雪山时最怕遇到的疾病之一“雪盲”症。“我的左眼几乎完全失明,自己都还不知道。一开始拿着照相机拍照,里面什么也看不到,我闭上眼睛又换个照相机再照,还是黑的,我就知道照相机没坏,是我眼睛出问题了。”医生对他紧急下达了4小时不能见光,且4小时后必须下撤的死命令。

 

回想起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,王石却说,当时内心并没有感到丝毫恐惧,反而非常非常平静。但他解释,“这并不是我大胆,实际上从现在的高山医学来说,处在那种非常危险的境地而不害怕,是人的思维因缺氧而变得迟钝,在最危险的境地下没有感觉到危险——这正是最危险的地方。”这么多年的登山冒险旅程中,随时与死神擦肩而过,更加教会王石直面恐惧,如此人生才会更坦然,因为登山本身就是一个直面死亡的过程。

 

苏:人怎样才能克服恐惧?比如恐惧事情办砸、恐惧“分离”……

王:把恐惧的事当成一种常态就好了。人的焦虑不安,通常来自于做自己不熟悉的事情。从深层来讲,人最大的恐惧感来自于什么?并不是失明或者瘫痪,而是死亡。你说,“终极关怀”是什么?其实就是怎么安慰你的灵魂,让你面对死亡。在宗教中,人是有两种永生方式的,一个下地狱,一个上天堂,告诉你人类在死亡之后还有另一个世界。而在我们中国东方文化的传统中,死后是没有去处的。

2011 年2 月,王石开始在哈佛的游学生活

 

苏:这就是孔子所说的“未知生、焉知死”吗?

王:西方把死亡当作对生的赞美,中国是当作哀号。你一定在别人的葬礼上听过中国的《哀乐》吧,起初它是很能打动你的,但越到后来越嘶哑嘈杂,越来越沉重,仿佛在哀号:我不愿意死!而西方的《安魂曲》,更多地赞颂生命的辉煌,有对生命的追溯,你可以用审美的态度去听它。我在开车的时候就喜欢听《安魂曲》,但中国人在开车的时候有人听《哀乐》吗?没有,别人会说你有病。

 

苏:学会面对死亡,是每个人一生的功课吗?

王:是的。登山十年,让我学会了面对死亡。进山,帐篷里很冷,头痛睡不着觉,你怕醒不来,你不敢睡,你怕睡过去就肺水肿了。一个队员去世了,你必须把他的尸体抬下来,甚至有时候抬不下来,你还要就地挖一个冰坑把他埋起来。死亡随时就在身边威胁着你,猝不及防,不容你像在日常生活里那样,目睹着老人生病住院、一点一点迈向死亡。

 

苏:在这个过程中,您如何学会面对恐惧呢?

王:你必须面对恐惧。并不是说你不怕死,而是你会更珍惜生命,知道它是无常的,必须积极面对它。我个人觉得,人在年轻的时候最大的难关是不敢去面对。

 

苏:既然生命最终是虚无的,您觉得生命有意义吗?

王: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?就是要生存下去、延续下去,除此之外,没有其他意义。任何一个生命都是从生到死的过程,从生物学来讲,一个物种的平均存活时长是700万年。恐龙失败吗?它是很成功的,存活了两亿多年呢。人的物种从猿变为人,也就是400万年的时间,换句话来讲,作为一个物种已经过去一半时间了。人类有文明、会创造工具也不过是万把年,有文字不过五千年。人类这种进化速度,能不能延续到700 万年,我是很打问号的。但是人类这个物种有创造的能力,能把无意义变成有意义。佛教的思想是涅槃,一切都是虚无,而中国的禅学把虚无的“无”变成了有境界的“无”、积极的“无”。

 

苏:所以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,工作、爱情,都是为了创造,都是为了对抗虚无吗?

王:对,当你做事情的时候,你不要想,你是永生的、永恒的、你是最伟大的,你就不会对失败太恐惧。人的恐惧,一方面来自于完美主义,怎么能不操心?另一方面是因为不敢面对,怕万一失败了怎么办。

 

  苏:怎么才能学会面对失败呢?

王:失败就是失败啊,人生不过是一场体验而已。你看看电视选秀节目上那些80后、90 后的孩子,失败之后还能洒脱地唱一首歌,你有什么不敢失败的?说白了,我们还是接受计划经济体制之下的传统教育思维影响太深,骨子里有传统的东西在——怕失败,就是一种表现。

1969 年, 王石在新疆戈壁滩上开始了五年军旅生活

 

做好自己人生的管理者

 

冯仑曾这样评价王石:伟大是管理自己,不是领导别人,王石是一个非常成功的范例。而作为中国最成功地产公司之一的管理者,王石说他只做三件事:第一,决策—做不做;第二,用人—谁去做;第三,责任—只要下面出了事,自己就承担责任,无论什么原因。对于王石这样伟大企业家的气度和胸襟,万科集团副总裁毛大庆深有体会。曾经刚到万科没多长时间,遇到一件非常棘手的工作,毛大庆内心忐忑了很久,不知该不该给王石打电话。结果,有一天大清早,毛大庆接到王石从美国打来的电话。电话里,王石非但没有责备毛大庆,反而安慰他,并告诉他:如果以后有人责备你,全是我的责任,都是我让你们这么做的,你就只管面对处理就好了。这件事,令毛大庆感动了很久。有这样信任和放权的管理者,下属会更有担当和动力。

 

苏:怎样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管理者?

王:作为管理者,要尽量学会放手,不要凡事都亲力亲为,否则下面的人永远不会成长。一方面要学会允许下面的人犯错,另一方面要讲方法论,教给他们一种精神—完美主义的精神。比如现在万科集团副总裁毛大庆,他来到万科才三年,万科的管理方法我从来没有手把手教他,但是大庆做得很出色、很愉快。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间北京万科大都会会所,是万科的门面,怎么也得三易其稿才能最终确定吧?但在成稿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,你相信吗?我完全也可以指手画脚,告诉他这里怎么做、那里怎么做,但那样的话别人就会说,董事长离开只是个形式,根本就没有放手。

 

苏:道理其实每个人都懂,但一旦到事上,还是很难做到。您肯定也不是一开始就会面对失败的,是否可以和我们的读者分享一点具体的方法?

王:完美主义的人,怕不说人家一定会犯错误。但你只要想想,你自己是不是从来没犯过错误?这个问题想通了,就都好办了。企业发展,更多是需要团队,需要制度来约束,这样到一定程度会越做越轻松,而不是越来越累。很多人觉得我不能放,我一放就不能达到水准,但你要反思一下,你在一个工业化的时代,是由很多人来共同完成一项工作,但又不是搞人海战术,而是通过团队和知识的组合来实现。成功经营企业,最后体现在哪里?体现在你的品牌上。做到最后,可能它成功之后,没有人知道创始人是谁、董事长是谁。就像可口可乐,你知道它创始人是谁吗?你知道它现在的CEO 是谁吗?不知道,这没关系。这不影响它作为一个企业的成功,我觉得这恰恰就是企业的成功。为什么说我可以离开去登山,去留学,长期不管呢?因为我就是要这样治理这样建设的,以这样的企业为目标。

2010 年5 月22 日上午,60 岁的王石第二次登上珠峰峰顶,改写了中国人最大年纪登顶珠峰的纪录。

 

苏:人在管理自己情绪的层面,也是需要建构制度的。对您来说,有没有什么技术性的手段来控制情绪?

王:说白了,就是人需要发泄和释放。有些人有信仰,可以通过祈祷啊冥思啊来释放。我没有信仰,但有自己释放的方法。记得20 世纪80 年代我曾经遭遇过一次重大的挫折,以为自己过不去这一关就永远过不去了。于是我带着助手去滑旱冰,为了释放,就滑得很快,一滑得快就重重地摔在地上,膝盖上都能摔出血印子来。滑了三个小时,摔得一身汗,起码可以暂时放下那个难题,第二天醒过来再继续面对。对我来说,还有一个心理安慰法:就算再难,会到世界末日吗?第二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。

 

苏:实际上现在人们失眠很多都是因为睡前总在刷微博,心静不下来。随着肩上责任增多,我们每天要处理的事情也变得非常多,时常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,形成碎片时间。在时间管理方面,您有什么好办法?

王:管理学上有一种“动态管理”,从字面上理解是说你的管理要有弹性,但实际上指的是,信息社会的信息太过繁复庞杂,你要学会删减。

 

苏:人生是一个说漫长很漫长、说短又转瞬即逝的过程,在这个过程里,既有长期想要实现的目标,又有每个阶段不断出现的问题要去解决。怎样规划人生,才能让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不浪费?

王:我认为人生是不清晰的,所谓的人生规划常常是成功人士在功成名就之后才总结的。

 

苏:但我年轻的时候就规划过自己的人生。当时我的老板告诉我,我们要做世界上最好的杂志。我想,好,我就一辈子做这件事,这样不也行么?

王:其实你这个不叫职业规划。你想过每个年龄阶段做到什么职位、拿多少钱吗?一个人能成功很重要的是能够做自己所热爱,恰好又擅长的事。你能决定一辈子只做这件事是很幸运的。但这是相当偶然的,很多人没有这种幸运。我并不是你这种情况。在我年轻的时候,我其实并不太清楚自己要做什么。但要学会在你所从事的行业发现它的价值和乐趣,这对年轻人尤其重要。

 

苏:从您创立万科,到登山,再到哈佛游学,您不也一直在思考,一直在规划吗?

王:我并没有规划人生。我不清楚我为什么没有规划。比如少年时代我有很多想法,但从来没有想过我要成为一个企业家。记得我32 岁到深圳,是从卖饲料开始的。在去深圳之前,我当过兵,做过工人。我刚当兵的时候遇到文化大革命。一开始我就想当职业军人,但当兵半年我就发现我并不适合,也不喜欢。军人是以服从为天职的,但我的性格恰好是倔犟不肯服从。虽然如此,我还是坚持下来了,很快就入团入党,做得非常出色。一直到复员的时候,指导员还很惋惜地说:你如果想不走,还是可以不走,可以继续给你提干。

1988年12月28日,王石召开新闻发布会,宣布万科股票公开发行面值1 元2800 万股,当年的股改缔造了万科的今日辉煌。

 

苏:但年轻人如果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决定要什么时,该怎么办呢?

王:当你不知道要做什么,就先把你能做的事做到最好。有人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,我说这个说法不对,既然当兵就得当个好兵。我想告诉年轻人的是,不要浮躁,要放低身段,做好手头每一件平凡的小事,有时比职业规划更重要。在你确实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,可以采取排他法,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,这样一点点化繁为简。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说,你之前做过什么,积累了什么,也是你下一次跳槽和转行时,别人评判你的标准。

 

苏:现在的年轻人其实面临着比以前更多的诱惑。有个读者就提出了一个纠结的问题:女人背负着社会和家庭两方面责任,在一切顺利的时候能够两者兼顾,但是发生冲突的时候,怎么做出自己不后悔的决定?

王:对于女性,两者兼顾很难,你必须明确你最核心的诉求是什么。举一个例子,我在深圳有一个表妹,大学毕业之后自己打拼,做到了一个大型保险公司的高管。她的丈夫也在深圳创业,做得很成功。有一年,那家大型保险公司决定把总部转移到上海,她就面临着两难的抉择:要不要跟过去? 如果不去,职业肯定就得不到升迁了。于是她来问我。我说:这很简单,你的目标是什么?如果你去了上海,家庭一定会受影响。

 

苏:如果丢掉哪个都后悔的话,怎么办?

王:如果丢掉哪个都后悔,那就抛硬币吧,把它交给老天去抉择。这其实是一个概率问题,选择哪条路都有利弊。后来我的表妹去了一家规模不如以前的公司,但也过得很好。有时候,选择并不是非黑即白的。把问题简单化,跟随自己的直觉就可以。

《罗马人的故事》

王石爱读的书

《罗马人的故事》

这套《罗马人的故事》 是一部煌煌十五册的巨著,目前已经由中信出版社出版了其中八册。作者是一位日本女作家盐野七生,写了十五年。我曾整整读了一年。读后,逢人就推荐。盐野七生有一点很像《时尚芭莎》 的主编苏芒,就是“一生只做一件事”——研究罗马史。过去我也读过罗马史,比如《罗马帝国衰亡史》。但这类史书,更多的是从政治、军事的角度来理解罗马帝国。盐野七生不同,她以现代史观的方法论来解读罗马,这其间涉及国家与民族、君主与公民、宗教与人性、权力与秩序、科学与技术、领导与公关等方方面面,视野极广,见人所未见。正如她自己所说:“别的研究者是写自己知道的,而我则是写我想知道的。”盐野七生说,中国在修建长城的时候,罗马人正在修建罗马大路。两千年过去了,罗马修的大路现在还在使用。她还同时展示了一张罗马大路的剖面图,告诉你这个路是怎么修的,为什么能连续使用上千年?这样的图示还有很多。在盐野七生的描述下,罗马帝国宛如一个强大的跨国企业,《罗马法》就好比这个企业的内部规章。这个企业有自己的核心价值、企业文化、思维惯性、话语系统、人力资源储备,甚至还有自己的保安系统,这都是罗马长盛不衰的原因。这也是为什么这部书会被国外研究者拿来当做领导者论、组织论、国家论的现成教材。罗马人智力不如希腊人,体力不如高卢人,经商的本事不如迦太基人,却能一一打败这些部族,而且在战后还能与这些部族有秩序地和睦共处。为什么?归根结底是因为它的宽容开放,它的兼收并蓄。作者的分析让我非常受启发。作为国家来说,自由与宽容,这才是罗马帝国的立国之本;作为跨国企业来说,宽容开放、兼收并蓄应当是它的核心价值观念。正是这些基本的价值取向和目标,赋予罗马帝国强大的力量,并成为西方文明的一个重要源头。这也是我向朋友们力荐这本书的原因。

热点阅读

热门频道

精彩推荐

热点排行

热门标签